主题：精湛的语言艺术在儿童文学中的重要性

嘉宾：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、作家 张炜（左二）

　　    山东省作家协会原副主席、儿童文学作家 刘海栖（右二）

　　    山东省作家协会副主席、作家 刘玉栋（右一）

主持：《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》记者 刘子靖

　　文学是人学，儿童文学就是儿童精神生命的母体。文学对人有着潜移默化的作用，对身心正值发育期的儿童来说，儿童文学更是在育人上起着极其重要的作用。

　　7月27日下午，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、作家张炜，山东省作家协会原副主席、儿童文学作家刘海栖，山东省作家协会副主席、作家刘玉栋做客全民阅读“红沙发”系列访谈，围绕“精湛的语言艺术在儿童文学中的重要性”这一主题展开讨论。张炜通过作品《我的原野盛宴（博物版）》阐释了自己的语言观以及儿童文学中语言艺术的运用；刘海栖以《游泳》为例，分享了幽默文风的形成心得以及方言在儿童文学中的运用；刘玉栋以作品《给马兰姑姑押车》为例畅谈语言的细节在文学作品中的重要性，以及如何帮助孩子们开拓语言的丰富性。最后，3位作家围绕“儿童文学语言在时代中的变化”这一话题展开交流，认为虽然时代在变，但儿童文学的标准不变，文学语言应有自己恒定的标准，这一点也不能变。

　　有童心才能跟孩子对话

　　语言是文学的第一要素，作家创作文学作品的基本材料是语言。儿童文学也一样，都要讲究语言的韵味。刘海栖的小说《游泳》可以看作是一幅关于泉城济南的童年画像，这部作品的语言风格辨识度很高，尤其是不动声色的幽默，更令人印象深刻。比如，小主人公刘立宪让弟弟帮忙记录憋气的时间，“‘我’在水里快憋不住了，一抬头才发现弟弟已经跑出去玩了”。这种带有强烈生活质感的幽默，自然而质朴地流淌在故事里，成就了独特的幽默气质。当被问及如何练就这种幽默的文风时，刘海栖说：“张炜曾经说过，价值观是从词汇开始的，如果从段落开始就晚了，如果到了一页两页才完成价值观的搭建，那就更晚了……名词和动词构成语言表达的基本骨架，选择最准确的词放在最准确的位置上，不需要使用过多的形容词，不辞劳苦地让读者接受传达的内容。”

　　有纯真的赤子之心，才能跟儿童对话。童年经历对很多作家的写作都有浸润作用，《给马兰姑姑押车》一书对故乡和童年进行了深情回望。当谈到童年经验对儿童文学语言风格有何影响时，刘玉栋表示，《给马兰姑姑押车》更多地体现了儿童的本真。创作儿童文学要有童心、诗心和爱心，许多作家写不了儿童文学，他们不缺诗心和爱心，但或许缺失童心。他提到张炜的《我的原野盛宴（博物版）》，认为这部作品就是用天真烂漫的童心去记述童年的生活，森林、小屋、月光、大海、动物、植物……与万物对话的能力深深感染着每一位读者。

　　语言艺术要具有审美价值

　　文学作为一种社会意识形态，有着特殊的审美属性，是社会意识形态和审美艺术的统一。那么当我们说起“审美”，我们在说什么？“美”是什么？又该如何去“审”呢？作家们对此发表了各自的观点。

　　张炜曾经说过，“让一切文学变成诗”。这意味着语言 需要诗心和爱心来呈现，要讲究节奏感、乐感，讲究简洁生动。张炜认为，文学是语言的艺术，儿童文学对语言的要求应该更高。因为儿童文学的主要读者是儿童，儿童正处在成长的阶段，正处在一个对知识、对生活、对美很渴求的阶段，他们在读儿童文学的时候，不仅仅要读一个好的故事，更要在读这个故事的同时感受到美。他要发现、感受，潜移默化地学到一些东西。因此作为儿童文学作家，应该有追求诗性的艺术自觉，要自觉地把语言做好。

　　有人认为，诗歌最重要的是语言，而小说重要的是故事和人物，在这种观点里，语言在小说里的地位好像被弱化了。张炜借由《我的原野盛宴（博物版）》对这种观点进行了批驳：“文学的阅读是读语言，严格地讲，不是读一个段落，也不是读一个复合句，而是从词汇开始读，从词汇再扩大到分句、复合句，然后再演进到自然段，到一页。作者尤其要意识到这个问题，如果不能从语言上黏住读者，这就不是纯文学作品。此外，让孩子读懂并不意味着要降低语言的质量，降低语言的密度、魅力。从这个角度看，儿童文学是更高一级的文学，它需要一个作家经过漫长的文学训练才能抵达一定高度。文学是语言的艺术，一切都需要靠语言去抵达、实现。很多人有一种误解，就是把文学语言排到所谓的故事、思想、人物之后，是不对的。”张炜认为，语言是基础、是一切。没有它，一切都不能实现。就像绘画是靠线条、笔墨，有人说这个画家的笔墨很不好，但是画很好，这是不成立的。

　　儿童文学语言的变与不变

　　随着中国儿童文学的繁荣发展，写作队伍日益壮大，出版物数量不断增加，整个社会对儿童文学的关注度越来越高，要求也越来越高。几十年来，文学发生着诸多改变，张炜感慨，很多人都认为他是从成人写作转型儿童文学创作，对此，他予以澄清：“我一直在写儿童文学，从1974年到现在，我一直没有停止儿童文学的写作。我写了50多年，2000多万字，才达到了今天的儿童文学写作水准。为什么近些年人们才注意到我写了一些儿童文学？说明儿童文学很难。很多人觉得儿童文学门槛低，这是个很大的误解。”

　　刘海栖十分赞同张炜的观点，他表示，时代在变，但文学的标准没有变。现在的童书市场非常繁荣，孩子可以选择的童书品种非常丰富，这是好事情。在这种情况下，更应该关注儿童文学质量的提升。“儿童文学在数量上是大大增加了，但是在质量上究竟有没有提高，或者说究竟提高了多少，是值得大家思考的事。对我们写作者而言，最重要的是坚持对文学的标准和对文学的敬畏，不要随波逐流，不要在最热闹的时候放弃准则。在这一点上，儿童文学作家和其他作家，应该向最优秀的作家学习，向文学的高峰去攀登。”刘海栖说。

　　谈及儿童文学的经典化问题，刘玉栋举例说，就像艾特玛托夫的《白轮船》、张炜的《寻找鱼王》这样的作品，代表了儿童文学的高度，“不管时代怎么变化，经典作品永远是经典作品，它的语言有自己恒定的美。无论哪个时代的孩子读这样的作品，都能够感知到作品最内在、最本质的东西，因为经典作品是超越时代的”。

　　刘玉栋认为，要让儿童获得丰富的知识储备，儿童文学承担了更大的责任。谈及如何才能帮助少年儿童提高语言的丰富程度，刘玉栋表示：“儿童文学创作者千万不要小瞧孩子们对语言的感知能力，以及他们对艺术、对文学的欣赏能力，孩子们的学习能力、模仿能力、对语言的敏感度等等，很多是成年人所不能预知的。作为一名作家，不管是给成人还是孩子写作时，都要坚持自己内心，不能因为面向的对象是儿童就改变创作标准。儿童文学是高级的文学，创作者要有一种自觉性，在创作儿童文学时，一定不能先入为主，而是用自己真诚的心，去和笔下创作的这个世界贴合在一起，呈现出一个孩子们能够接受的作品。同时，也必须得有跟孩子对话的意识，要通过文字让孩子们真正走进作者所塑造的世界、人物，实现内心世界的互通。”（本版图片均由刘振兴摄）